圣踪 - 第十六章 所谓伊人

    这声音带着无比的愤怒，但隐约又透出无比的沉痛和决绝。紧接着，哭劝声、哀求声纷纷响起，最后更引得一个嘹亮的啼哭声，顿时乱成一片。

    陆正一惊，只见眼前情景变化，眼前乃是在一个院子里，一座大屋，配着两间小房子围成一个小院落，那暴怒呼喝的正是紫嫣的爹爹，此时正一脸铁青站在院子当中，手中拿着一根粗木棍，浑身微微发抖，显然气得不行。他身边有一个包着头巾的妇女跪坐在地上掩面低声哭泣，而嘹亮啼哭的正是之前在桑田里调皮的媃儿，跪在她的爹爹身前，抱紧了他的大腿，哭求道：“爹爹，爹爹，你饶了姐姐！”

    紫嫣爹爹却丝毫不理，伸腿连甩了两下，没将她甩开，顿时大怒，扔掉手中的棍子，伸出手将她硬生生从自己腿上扯开，往旁边一推。媃儿被甩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的更加厉害。紫嫣爹爹眼神一慌，旋即见女儿没事，又恢复的凌厉凶狠瞪向对面的紫嫣，咬牙切齿道：“你还不滚！”

    紫嫣站在院子角落，她的眼角虽然还挂着泪痕，但脸上表情却显出一丝少见的刚毅，语气平静之中带着绝望，道：“爹，我是您的女儿啊，您为什么连我说的的话都不信。”

    紫嫣爹爹一指紫嫣，怒目圆睁，吼道：“我的眼睛瞎了吗！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没有六个月也有五个月，叫你说出是哪个畜生你也不肯。你还要我相信你什么，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要脸的东西，你没耳朵了吗，我叫你滚，你听不见吗？滚！滚！滚！”

    听得那三声滚字，一声喊得比一声大，她的眼中再度闪动泪珠，却强忍着不肯落下来，但也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没有再动。只见紫嫣站在那里。双手捧着肚子。她的肚子隆起，看样子显然是有了身孕。

    陆正看到此处顿时明白过来，这紫嫣是怀孕了，而且看这情形。她和那个叫望生的青年应该还没有成婚。所以她怀的不是望生的孩子。那就是和别的男人怀上了孩子，但他和望生已经是订了亲事的，这样做却是做出了无比羞耻的事。紫嫣爹爹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但紫嫣心里满是委屈，这三个月来，自从那天崴了脚之后，在家里躺了几天，不知为什么腰围越来越粗，她起初以为是自己这几天躺着所以长胖了，到后来却发现肚子也开始鼓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害了什么病，还以为是有些胀气，不想让父母操心，便瞒着没有说。

    但是后来肚子却越来越大，而且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看什么吃的就想呕吐，反而有一日看见媃儿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又酸又涩的小野果，反倒是口齿生津，拿过来吃了不少。媃儿见姐姐竟然能将这小酸果吃的那么香甜的样子，笑话她像个怀孕的妇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紫嫣听得妹妹这句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里害怕起来，自己的这些征兆可像极了当初母亲怀上媃儿时候的样子。该不会自己真的是怀孕了吧？

    但这个念头才一闪过便消了，紫嫣也笑自己荒唐，她年纪已长，早知男女之事，而且下个月才要与望生成亲，还是处子之身，怎么会怀孕呢？但自己这身子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肚子虽然大些，但穿上衣服还能遮掩，只不过是显得腰围粗壮些罢了。因此，紫嫣也不怎么在意，只当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罢了，说不定再过几日便好了。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眼看过几日便是和望生成亲的日子，紫嫣却整天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这一个月来，她的肚子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越来越大了，而且就跟村里怀孕的孕妇一模一样。紫嫣这下可着了慌张，如果成亲之日被人看见自己这么大肚子，以为是怀孕了那可是太丢人了，指不定要被多少人笑话呢，看样子还是得请村里的大夫瞧一瞧，赶紧把病治了才是。

    于是昨天下午，她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事跟母亲一说，紫嫣母亲听了大吃一惊，详细问清楚了女儿状况，又掀起女儿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肚子，心里越来越凉，但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等紫嫣说完，她便让女儿回房里躺着，自己一路小跑去把她爹爹从地里叫了回来，把事情一说。两人商议了半天，到了晚间紫嫣爹爹吩咐紫嫣不要早睡，自己则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木箱子的人。

    紫嫣见爹爹将村里的大夫请来了，知道这是要给自己瞧病，也没多想，乖乖躺在床上让发福给自己诊脉。就在大夫为她把完脉之后，紫嫣问自己这是得了什么病。哪知大夫却不回答，只是冷笑一声，斜眼看了紫嫣一眼，便径直走了出去。

    紫嫣感觉十分奇怪，这大夫乃是自己同村的长辈，性格极为和善，平时最好说话，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冷笑，而且眼神之中分明带着轻蔑和厌恶。正疑惑间，突然间他爹爹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先打了她两个耳光，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喝问她怎么如此不要脸，做出这样的事。

    紫嫣被这两个凶狠的耳光打蒙了，当即委屈的哭了出来，哪里听得明白爹爹的问话。紫嫣爹爹见状，二话不说，当下又是狠狠一耳光甩出，将紫嫣打得扑倒在床上。

    紫嫣这才哭着问爹爹为什么要打他，紫嫣爹爹哪里肯搭理她，举手又要打，却被冲进来的紫嫣母亲拦住。紫嫣见到母亲顿觉心里有了依靠，赶紧下床躲在了母亲的身后，她爹这才哼了几声，将她母亲骂了几声，气冲冲的出去了。

    屋子留下紫嫣和母亲两人，紫嫣捂着红肿的脸。委屈无比的向母亲问起缘故。紫嫣母亲看着女儿，还没开口，却是先捂着嘴哭了起来。紫嫣莫名其妙，将母亲劝慰了一番。紫嫣母亲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刚才那大夫给她号了脉，却是个喜脉，紫嫣是真的怀孕了，而且时日已经不短，只怕是有五六个月了。

    紫嫣听得这话，这才明白刚才爹爹为什么那么凶。好像被雷劈了一下。腿一软，向后退了两步，木然坐在了床沿，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母亲见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哭着将紫嫣责备了几句。说到哪怕和望生再怎么好，也不该在成亲之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到了成亲之日，岂不是让所有村人耻笑。也难怪他爹爹发火。大着肚皮的新娘子，到了成亲那天村里人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窃笑议论呢！

    她不停地说着，但紫嫣始终都是愣愣的，什么也没说。但是到了最后，突然转头对母亲说了一句，她从没和望生做过那样的事。

    这一句话却把紫嫣母亲说的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女儿说了什么，当即吓得大叫一声。原本若是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望生的，那还好说，只不过是丢些脸面，让村里人嘲笑一番小夫妻也就是了。但紫嫣这样说，岂不是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另外一个男的怀上的。这样一来，可不只是丢人的事了，要知道紫嫣和望生早早就订了亲事的，现在紫嫣却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那……

    紫嫣母亲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跑出去找到紫嫣的爹爹，哭着把事情一说。紫嫣爹爹也惊得愣住了，他也只当紫嫣是和望生怀的孩子，感到自家孩子不够矜持，有些大失颜面而已，正想着是不是要去望生家里大闹一场，好好将望生教训一顿。没想到紫嫣却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望生的，那事情可就完全变了。这样一来岂不是紫嫣成了一个背夫偷汉的淫妇。

    紫嫣爹爹想到这个，登时面色发烫，浑身冰冷，气急败坏，连说了两个好字，顿时晕厥了过去。到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紫嫣爹爹看见全家人都围在床边，看了一眼紫嫣，见她双目红肿，神色痴呆，立即大怒，挣扎着起身喝问她那男子是谁。

    紫嫣昨夜想了整整一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既感莫名其妙，又感到荒唐无比，明明自己从未跟男人有些羞耻之事，怎么会就怀孕了呢？想到要是望生哥听说了这件事，又会怎么看自己，还会不会要自己？心里越想越害怕的不行，脑子里却满是望生的影子，想着便哭，哭了一夜没有合眼。

    面对爹爹的质问，她既然从未有过男人，那又哪里说得出来，当下只好摇头否认，说自己从没有过男人。但事实在前，她的肚子都已经大了，紫嫣爹爹哪里肯信，只当她是护着那男子，所以不肯说出。当下又气得半死，抢过去一巴掌把紫嫣打在地上，大声喝骂责问，但紫嫣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紫嫣爹爹气得不行，抡起床边的椅子便要冲紫嫣砸下去，却被紫嫣母亲死死拉住，紫嫣赶紧逃出房门，来到院子里。正巧院门口冲进来一人，正是望生。她一见当即大喜，但望生一见紫嫣，眼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却是脸色大变，转身就往院门口冲了出去，无论紫嫣怎么叫都不回头。

    紫嫣追出门去，却发现自己家门口居然聚集了好多人，随便看了一眼，几乎全村人都来了。望生冲着村里人大喊道：“紫嫣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再跟他成亲。”喊完这两句话，便从人群里挤出去走了。

    众村人听见这两句话，哗然大作，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看着紫嫣的眼神全部变了，紫嫣看见平日里的好姐妹们一个个眼里都是同情和焦急，待要上前，却早被各自父母拉住。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紫嫣嘶声竭力叫了一声：“我没有！”

    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简直小极了，好像就是在心里大喊，嘴巴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而就这么一声，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看着周围人齐刷刷的目光，感觉好像被一道道利剑穿过心口，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村人之中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不要脸的淫妇，顿时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声音顿时高涨了起来，山呼海啸一般钻进了紫嫣的耳朵。

    紫嫣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捂住耳朵尖叫着狼狈地跑回了自家的院子，用最快的速度把院门重重的关上。转身就向自己的房跑去，才一转身，就看见爹爹黑着面孔站在那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