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九十八章 执柯伐柯

    陆正的话说的很是谦逊，等于是承认自己胡说八道，希望大长老不要见怪，毕竟出主意要赤焰豹一族毁掉自己的神树，可真够馊的！因此赤先大长老却似乎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还要他被具体的谋划都说出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陆正也不好再推诿了，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在他看来，那个邪修忘我老人还没现身，就已经将赤焰豹一族搞得乱成一锅粥了，而且就连大长老也无法以神识锁定他的动向，可见此邪修不仅修为高超，而且极富心计。对付这样不见踪影的人，只有先逼着他‘现形’，才有可能有战胜的机会，否则只会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以在陆正眼中，那个什么邪修忘我老人，管他是叫忘我还是忘他，修为究竟如何，是不是能突破结界，去思考这些都并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明白，他的目的应该就是冲着火灵神树来的，那就行了。当初在青龙寺大街的时候，九哥就是这样行骗拐人的，而且他的眼力相当了得，几乎打个照面，稍微说上一两句，大概就能猜出遇上的是什么人，因此每每行骗都能成功，无非就是投其所好罢了。

    既然这个忘我老人想要得到火灵神树，那问题自然就很简单了，要是赤焰豹一族直接把神树给毁了呢？目的落空，忘我老人还会选择愿意去得罪一个修为跟自己差不多的对手吗？更何况赤焰豹一族背后还有丹穴山，虽然是被丹穴山驱逐。但是假如赤焰豹一族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开阳就真的不会出手吗？忘我老人既然能够了解赤焰豹一族有火灵神树，那肯定知道赤焰豹一族的渊源！

    陆正的办法不复杂，可以说简单而粗暴，甚至有些让人啼笑皆非。这就好像有个强盗惦记着某人家里的一件宝贝，结果这人为了防止被强盗杀害而选择了把宝贝毁掉。乍一听不仅示弱到了极点，而且感觉十分怪诞。赤灵在听陆正讲述的时候，目光不断冲陆正瞟过去，又是皱眉，又是着急。他自然是大大不赞同这种荒唐的办法的。也生怕陆正惹怒了大长老。

    果然。赤先大长老听了一会，半晌都不说话，赤灵正要上前为陆正求情，不料身子一动。赤先大长老就先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双手拄着拐杖立在胸前，支撑他现在有些微微弯下的高大身形，道：“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我们赤焰豹一族的豹子都会依赖这棵神树炼化灵火化妖？”

    赤先大长老说着话的时候的语气很平静，倒是没有发怒，甚至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陆正老老实实答道：“这一点赤灵大哥曾经告诉过我了，我当然是知道。”赤灵一听，连忙冲陆正递眼色，让他赶紧直接认错，但陆正就当做没看见。

    不仅陆正，赤先大长老自然也看见了赤灵的眼色，但也是当做没看见，而是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假如把这个火灵神树砍了，那我们赤焰豹一族该怎么办？”

    陆正睁大眼睛，做出愕然的表情，反问道：“大长老，您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晚辈想问一句，赤焰豹一族是有火灵神树，那天地之间其他的飞禽走兽呢？他们又是怎么化妖的呢？”

    陆正这话明显是跟大长老抬杠了，他话中的意思很多也很复杂，好像就是对着赤先说到，你们赤焰豹一族是靠火灵神树的灵火化妖，那天地之间其他生灵可没有什么火灵神树，不是一样的该化妖就化妖吗？当然赤焰豹一族有了火灵神树比其他的生灵化妖要容易的多，但是火灵神树原本就是其他人赐给赤焰豹一族的机缘，你们习惯了有火灵神树的日子，难道就不能再接受回到原初吗？

    这话里分明带着骨头啊，说出来倒似陆正在嘲笑赤焰豹一族似的，赤灵一听立即冲陆正喝道：“陆老弟！”

    陆正道：“赤灵大哥，你想说什么吗？”

    赤灵就是想制止他激怒赤先大长老，哪里有什么想说的，一时愣在那里。陆正趁机道：“赤灵大哥，倘若没有火灵神树，你觉得自己能够化妖吗？”

    赤灵心思单纯，闻言立即去想自己不靠火灵神树能不能化妖成功，转念又意识到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道：“陆老弟，当初灵智未开，又怎么能想到今日之事，你不是妖物，没法明白从一头普通赤焰豹到成为一头赤焰豹妖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就别说了，赤焰豹一族即便是死，也不会让神树受到一点损伤！”

    陆正立即反问道：“嗯，那大哥恕止一多嘴，如果正如大哥所言，赤焰豹一族尽数被邪修所害，那剩下的火灵神树岂不是会被那邪修霸占？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赤灵一听，当即觉得这个问题果然十分严重，自己可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一时间哪里回答的出来，赶紧将目光望向赤先，不知道大长老对此会有什么办法。

    赤先大长老唔了一声，道：“年轻人，你刚才说的不错。我们赤焰豹一族自从拥有了火灵神树之后，历代出了不少十分有成就的妖物。最近修行界有传闻称道门的阴阳八派的创派祖师，创造阴阳八派八种法诀的乃是八位妖物，引起道门不小的风波内乱，想必你也听说了。既然事情已经传开，老豹子也不妨告诉你，那位火宗的御火决创始者就是出自我们赤焰豹一族的一位先祖。只是我们赤焰豹一族遵守这位先祖的遗训，不能将此事透露而已。

    但这位先祖创出御火诀，一来是在地宗修行了御地诀的缘故，二来便是得益于这可火灵神树之功。因为有了这些先祖，所以我们赤焰豹一直传承繁衍至今，没有像修行界许多其他的种族一样，随着天地的变化而消失在茫茫蛮荒之中。相比于天地之间其他的生灵，赤焰豹所得到的眷顾的确是十分优厚。

    但是近数百年来，赤焰豹一族却急剧的摔落下去，能够炼化神树上的灵火化成妖物的赤焰豹一代比一代少。赤焰豹一族也从一个极为强盛的种族，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只能固守一隅，其实已经是苟延残喘了。只怕就要跟那些无数消失的种族一样，赤焰豹一族也注定要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说话的同时，赤先大长老还拿起手中的拐杖在虚空之中一点，顿时虚空之中出现了一幅幅场景，正是此时山谷内的赤焰豹一族的情景。只见那些赤焰豹妖们一个个都端坐在火灵神树下，正昼夜不息努力炼化着灵火。他们一个个神情专注，眉头紧锁，面目之间都有一种沉重之感，数十个妖物聚在神树之下，竟然毫无声响，弥漫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宁静！

    相比之下，在山谷一处的没有化妖的赤焰豹们则烦躁的多，大多数成年的豹子都在不安的走动，但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十分狭窄，这些豹子不断发出低声的吼声。而小豹子们都在母豹子身边睡熟了，显得安静无比。而每一头赤焰豹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尤其有些豹子还瞎了一只眼睛，显得十分无助，看起来分外凄惨。

    看着一头头充满惊恐和害怕的赤焰豹，赤先大长老脸上露出一股前所未见的倦容，虽然此前他一直自称老豹子，但是精神矍铄，加上身形魁梧，一头红发如烈火一般，面目有严肃刚毅，丝毫没有一丝老态，但是这一刻陆正却完全感受到了一种虚弱老迈之感从赤先大长老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并不是说赤先大长老真的虚弱了，恰恰相反，他一身法力正在巅峰之中，精神涵养的十分旺盛，周身形神运转毫无半点涩滞，但就是在这种看似无比的强大之中，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虚弱，发自内在的虚弱！

    陆正和赤灵都是一震，尤其是赤灵，眼中已经闪动着泪花，他激动地上前对赤先大长老道：“大长老，我们赤焰豹一族是绝对不会湮灭的！”

    赤先大长老道：“为什么呢？凭什么其他种族都灭绝了，而我们赤焰豹一族不会灭绝呢？”

    赤灵想不出如何回答，着急之下，大声道：“不管怎么样，比我们繁衍传承还要久的生灵还有那么多，更何况太阳还依然照在天空上，月亮还是会照常出现在夜空上，白天和黑夜都没有变。大地上还有那么多生灵在存活，我们赤焰豹一族为什么会灭绝呢？既然不是天地都还没有毁坏，又不是天地要灭绝我们赤焰豹一族，而只是其他的生灵，那我们赤焰豹一族就一定不会灭绝。”

    赤先大长老长叹一声，道：“赤灵，你真的想好了吗？”

    赤灵道：“大长老，生死在前，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赤先大长老久久地看着赤灵，最后将目光转向陆正，突然道：“陆止一，赤先想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陆正没想到赤先大长老居然叫了自己的名字，还自称自己的名字，陆正连忙上前行礼道：“大长老有任何吩咐，陆止一都一定照办！”

    赤先大长老一笑，道：“哦，这是真的吗？假如老豹子要烦劳你代为将火灵神树斩断呢？”

    此话一出，陆正吓得向后一跳，赤灵也是大感意外，道：“大长老，这件事怎么可以交给陆老弟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