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五十六章 蓦然回首时

    兰穆竟然以为陆止一已经收下了兰迁和兰瑶作为弟子，陆正一看兰瑶眼中暗藏的得意之色，才看兰迁一脸的震惊和惊喜，便了然了一切。白衣人呵呵笑了起来，在他心中说道：“恭喜啊陆先生，你也开始收徒了，还一下子收了一对建木之精小夫妻。”

    陆正没有功夫去回答师父，在这种情形下，他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虽然自己一直是以一种朋友的态度，但事实上对兰迁处处都有指点的味道，而兰迁对自己也是以弟子对待师父的恭敬，便不再犹豫，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还没有来得及征求族长的同意，实在有些唐突。不过他们也没有真正行过拜师之礼，其实还算不得我门下弟子。”

    陆正说出这个话，兰瑶还以为他这是不想认下她和兰迁作为弟子，一翘嘴巴正要分辨，却没想到那边兰迁已经想兰穆下拜道：“求族长为我们做一个见证，举行一场正式的拜师之礼。”兰迁的反应可比兰瑶快多了。兰瑶这才回过味来，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真是个坏……”她又想叫陆止一为坏修行人。兰琪哪里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兰瑶吐吐舌头，赶紧学兰迁一样下跪，道：“求族长为我们做一个见证，举行一场正式的拜师之礼！”然后又和兰迁一起向陆止一跪拜道：“师父！”

    赤灵见状，大笑道：“老弟，恭喜你收了一对好徒弟啊！”兰穆族长也道：“陆先生。三天之后，我们建木一族将要举行一场祭祀建木的意识，以恢复被毁坏的建木林，重新唤醒林息形成结界，到时候就把兰迁和兰瑶的拜师仪式安排在祭祀建木之后吧，让整个建木一族来见证，您看如何！”

    陆正点点头道：“好，我没有意见！”

    兰穆欢喜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会立即安排几名建木之精侍奉陆先生，如何安排拜师仪式。就请先生吩咐他们准备就可以了。”

    这时候。兰瑶忽然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兰琪问道：“兰瑶，你怎么啦？”兰瑶唰地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赤灵身边抓着他的胳膊道：“不好啦。不好啦。不对了赤灵大哥，我原来叫你叫赤灵大哥，他也叫你也是叫赤灵大哥。但是我马上就要拜他为师了。这样我一下子就矮了一辈啦，总不能跟师父一样叫你赤灵大哥吧，算起来该叫你赤灵伯伯或者赤灵叔叔了，这可怎么办呀？”说着，露出了一脸的委屈，众人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料她竟然担心的是这个，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兰瑶急道：“你们还笑，我可是说正经的事，赤灵大哥变成了赤灵叔叔，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这么一说，众人又忍不住一阵大笑，倒是将刚才建木一族的悲伤凝重散去不少。

    赤灵道：“兰瑶妹妹，这个没关系，你拜你的师父，我交我的兄弟，咱们之间各交各的，想来你的师父，我的陆老弟也没那么古板，应该不会介意的，你说呢，陆老弟？”

    兰瑶赶紧眼巴巴望着师父，直到看见陆止一脸上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三天之中，兰穆和兰迁着手开始恢复建木林，首先是找回逃出建木林的建木之精，重新建造木屋安置剩余的建木之精，由此清点下来，才发现经此一劫，建木之精受伤和死亡几乎达到了三千之数，让兰穆族长痛心不已，而赤灵更是自责，不遗余力的帮助建木一族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在陆正的要求下，兰穆安排了一个较为僻静的木屋给他居住，同时又命令十个建木之精听从陆正的安排，等候他的指令。陆正也没有拒绝，只是让这十个建木之精每天早上来一次，若是没有事情，若有事就会吩咐他们去做，没有事也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可以自己去做别的事情。

    既然要收兰迁和兰瑶为徒，陆正自然心态也有所不同，身为人师，显得更为稳重，说实话，他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幸好兰迁和兰瑶也都比他还要小，否则的话，也是一场尴尬。对于之后举行拜师仪式，陆正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包括白衣人师父给他举行的入门仪式也是再简单不过，只是拜了天地而已。

    陆正为此又仔细询问了白衣人本门是否还有其他的仪式，白衣人却以陆正收徒是他自己的事，可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切让陆正自己做主，只是强调了一点，那就是绝对不允许对兰迁和兰瑶，或者日后陆正若要再收什么弟子谈起他的存在，以及更不允许将御龙诀之中的内容传授给任何一位弟子。如果要指点弟子修行，必须让他自己自创法诀，或者借鉴其他宗门的法诀，也不能直接传授其他任何一门一派的完整法诀！

    陆正这么一问，没问出拜师仪式，却不料问出了这么多禁忌和规矩，他也没有问这是为什么，反正早已经习惯了白衣人师父的规矩，只有服从的余地。于是陆正只好一一答应下来，又问了问其他的宗门在收徒的时候是怎么做的。白衣人这次倒是耐心为陆正讲解了一番道门的拜师仪轨。

    修行人十分注重师道，这一点当初在青丘山的时候，荒未央已经对陆正解释过了。既是如此，那么对于拜师仪式自然也是相应的十分重视。在道门之中拜师仪式大同小异，有相通恒一的部分，也有因为各自情况特殊而增加的仪式，前者是遵循道门本身习惯，后者是依据收徒的师尊本身的习惯。比如当初在天宗的时候，陆正差点拜破虚真人为师。而破虚真人就要求他化显了元神才肯收他为徒。

    在道门之中收徒拜师仪轨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为敬奉祖师，任何一个门派创建总有祖师开创，然后得以传承，可谓是修行人得师得法的源头。所以弟子新入门拜师第一件便是要敬拜祖师，是敬修习之法诀来源。拜了祖师之后，从此就是该门派的弟子传人，修行界其他人也会如此认定。

    敬了祖师，修习法诀当然需要师父的指点，所以第二步就是叩拜师尊。一般都是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这一点陆正倒是没什么疑问。不过当初自己要跪拜白衣人，白衣人却没有同意。

    叩拜完了祖师和师尊，接下来便是第三步，由收徒的师父来完成。那就是为弟子授戒。新弟子入门。当守各种戒律和规矩。戒律规矩各门各派都有不同。所立戒的目的和缘由也往往不一。但是说白了还是为了约束弟子的行止，既是为了本门弟子的修行，也是为了宗门内部的和谐。不起纷争。

    戒律之意义深远，是为了让弟子有所不为，恰恰不是让弟子有所为。任何一个人只有从有所不为开始，到最后才能真正有所为。从有所不为之中反省反摄，才能由混乱和模糊之中逐渐清晰自我，这一点来说，对于修行心性超脱本身有着莫大的助益，对于在天地之间立身，更是有着想象不到的用处。所以越是宗门大派，戒律往往越是繁复，为其所经历积累之事多，所以防患于未然。

    这三项之中，对于敬拜祖师，陆正就首先遇见了问题，因为从祖师的意义上来说，他所修行的是御龙诀，那么照理说应该让兰迁和兰瑶叩拜圣宗才对，但是白衣人师父却不许他透露御龙诀和圣宗的事，那这一项岂不是做不成了。陆正只好去让师父自己拿主意，反正难题是他给的，就让他去解决。没想到白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到，就让兰迁和兰瑶拜天地就行了。

    拜天地？这可有意思了，在人间那是夫妻成亲之时用的礼节。陆正想了想，用在兰迁和兰瑶身上倒还真是挺合适，只是不知道建木之精成亲是不是要拜天地？不管怎么说，拜天地就拜天地吧，这敬拜祖师一项倒是解决了。那么第二项叩拜师尊那就是他自己了，但是第三项可就麻烦了，陆正自己可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门派之中受过戒规，而白衣人师父也说了他也没有这种东西，对其他门派的规矩也不是十分了解。

    这一下可难住了陆正，自己可从哪儿去找戒规来啊。左思右想之下，陆正忽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分明就是有现成的啊！当初在日月庐的时候，老师李仪教了自己多少的各种礼，不正好用来作为本门的戒规嘛，只要根据兰迁和兰瑶是建木之精的特殊情况加以修改就是了。

    好在当初老师对自己教了那么多啊，否则在之后的拜师仪式上可真要闹笑话了。陆正赶紧就回忆了一边老师所教的各种礼仪规矩，又修改了一些，总共有三百条，包括言行举止，居处行动，应接处事各个方面，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复诵这些当初老师教给自己的礼仪之时，也不由回想起当初在日月庐的日子，他忽然发现这些礼仪琢磨起来对于自己的修行好像有一种处处暗合的作用，尤其对于心性的约束和点化，更是有一种十分玄妙浸润。

    比如老师教自己的打扫之礼，讲求的是如何清洁自己的形体衣物乃至自己的房舍和所居住的一切环境，结合自己的修行来看，竟然与知身境大成之后的境界行为是一模一样的，比如陆正在这蛮荒之中一路行走，身上所穿的衣物一直都是整洁无比的。这不仅是神通法术，也是他本身在日月庐养成的习惯。讲究的就是身心内外清洁，一切各在其位，井然有序。

    再比如处事之礼和应人之礼，陆正一路走来，无论是遇上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秉持应人处事之礼，既不从己生任何轻视重视之心，也不拒绝与之交流沟通，始终都是真诚以待，这一点恰恰是知心大成以后的心中泰然境界。再比如……

    陆正越是回味越是吃惊，难道老师当初教自己这些居处之礼、弟子之礼、应对之礼等等，都是修行？只不过老师巧妙的化为了行止礼仪的要求，融化在了他的一言一行之中。难道自己原本的一言一行，早已在修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