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七十九章 落泪知不知

    孟九天这一下声势实在是惊人，整个五色峡谷都被惊雷撼动，气流撞击之下，峡谷共振，发出了巨大响声，好像是某个庞然巨怪发出的吐气的嗡然之声。崖壁之上有不少碎石滚落，木叶从枝头震脱，却被气流带动向上飘飞而起。

    渺渺眼见这种情形，看着天空露出凝重之色，抬起脚来往地上一跺，喝道：“地来应我！”随着这一跺一喝，四周土地层层翘起，向中心合拢，宛如一个大碗一样将渺渺扣在下面，而且土层还不断地继续翻起，‘大碗’越来越厚，在峡谷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土包。那土包上虽然是土层，但是在渺渺的法术之下却已变得紧密无比，直愈坚钢！

    这时候，天空之中白云不知何时已经不见，流风也悄无声息，宁谧之中透露一股诡异的气氛。紧接着，一道惊雷凭空而生，就劈落在峡谷中心的土包之上，还来不及看清楚这惊雷究竟是什么样子，土包已经被惊雷炸开，但是烟尘飞散之间却不见渺渺声音。

    天空之中的孟九天显出身形来，神念横扫之间，五色峡谷之中到处都不见渺渺的气息踪影。孟九天皱起眉头，略一思索，便落地一看，只见峡谷之中原本渺渺施法隆起的土包已经被炸成一个大坑，而且此坑四周土层显出道道旋转纹路，正是他那一记惊雷所至。这是他修行御雷诀独创的法术，叫做旋天雷。其法乃是化雷为锥。旋转降下，不仅速度快了一倍而且雷电在法力操纵之下旋转成锥形，使雷电之力旋转而入，最能突破各种防御之力，威力强大，其特征正是留下这样的纹路。

    只是大坑之中空空荡荡，不要说渺渺的尸体，就算是一片衣角也不曾看见。“难道她这时借土遁逃走了？”孟九天心中诧异，“狐妖最怕的就是天雷击顶，怎么她竟然能逃得过我独创的雷法？就算是用了什么秘法遁走。怎么我一点儿感应也没有。”

    孟九天正思索之间。忽然看见四散的泥土，心中忽然一惊，刚才渺渺用泥土层层叠加将她的身形包裹起来，似乎不像是狐妖的法术。如此借物御形。到有些是道门法术的痕迹。道门阴阳八派所使用的法术。大多都是借助天地万物施展奥妙。绝不是狐妖可以轻易学会的。莫非她背后真有什么高手？

    想到此，孟九天纵身一跃，化身一道雷光。在片刻之间游遍附近方圆十里之内，还是不见渺渺踪迹，他心知不可能在找到了，只好悻悻再回到五色峡谷之中，思索可能发生的变化与对策。

    离开五色峡谷十多里外的土层之中，渺渺看见那道雷光在天空之中游走了一阵，最后终于降落了下去。她赶紧从土层之中出来，一口气又逃出了十里之外，这才停了下来，找到一处休息的地方坐了下来，不停的拍着胸口，一颗心这才开始怦怦乱跳，感到一阵后怕。

    好一会儿，渺渺这才平静下来，原本满脸恐惧的脸上，此时忽然变得面沉如水，怒意横生，只听她道：“姓陆的，你还不出来？”

    此时的她躲在一片林子里，一问之下，只有林风簌簌，却不见有人回答。渺渺又喊了几声，还是不见陆正现身。她的脸上怒意稍散，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道：“陆止一，你是不是无法现身？”

    林间还是无语无答，渺渺道：“刚才救我的是你，对不对？我心里最害怕的时候，就是你把我从那阵怪铃声里救出来的。我不管你是没办法回答我，还是不想回答我，反正我知道了，那就是你。哼哼，不过别指望我感激你，要不是你追你，我也不会闯进那种地方，现在你救了我，最多只是弥补你的罪过。还要看我心情，愿不愿意原谅你。”

    渺渺一边说着，一边感应着周围的动静，忽然林子间的风变大了一些，吹动了渺渺的头发。渺渺立即就感应到了，那就是陆正。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不过，但是渺渺的心却是再清晰不过了，陆正就在她身边。

    就在刚才，渺渺差点被摄魂铃迷惑住的时候，忽然就感到一股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法力涌动起来，不断地在呼唤她。渺渺的元神一醒，发觉这呼唤的感觉正是来自陆正，当即与之呼应了起来。于是，刹那之间，那股磅礴的法力顿时借助于她的引导爆发了出来，这才强行压制了魔眠音。

    这种情形很古怪，不是那巨大的法力进入了渺渺的肉身，也不是渺渺借用了这股法力，而是她和那股法力之间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那股法力随着她的心思自如地施展出种种玄妙的法术，大部分甚至都是渺渺不会的。

    但是这种联系极为微妙也很难掌握，几乎是刚一连接即可就切断了，但就是这一刹那已经帮助渺渺脱离了险境。若不是孟九天出现阻拦，渺渺已经杀了魔眠音逃走了。而孟九天出现之后，渺渺已经感应不到那股法力了，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机灵反应和孟九天作口舌上的周旋，同时一边悄悄的呼唤感应陆正。

    不知为什么始终感应不到陆正的存在，但是渺渺心里却很安定，她知道陆正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跟孟九天周旋的时候，她也有些困惑，从之前陆正爆发的法力来看，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由自己揉捏的初入门的修行人了，法力之浑厚强大，法术之玄妙多变，虽然临战之时还有些生疏之感，但却不是自己所能企及了。

    后来渺渺借着青丘山主圣君叶小秋的名号想要从孟九天那儿蒙混过关，不了孟九天此人心性坚定，不为所动，真的敢跟她动手。渺渺惊慌之下，陆正的感应又及时出现，此后所施展的种种法术都是陆正所行，就在孟九天最后那一记旋天雷发动，渺渺被土层掩盖，看似施法硬抗抵挡，其实早已发动遁术从地底离开。

    微风吹发，仿佛是陆正的手在轻轻抚摸，渺渺心神一荡，忽显露娇媚之色，呻吟道：“坏东西！”她初见陆正的时候，极尽施展媚态，说话语气都带着撩拨之意，但后来心中有了陆正之后，却收敛了起来，一直到青丘山一别之后，到现在渺渺对陆正不仅没有任何的柔媚，反而显得有些凶巴巴的。

    微风之中，感应着那个不存在于眼前的人，渺渺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忽然渺渺的心里明白了过来，陆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知道是因为修行的缘故，还是被那妖物害了，可能已经失去了肉身，或者是无法显形，若不是她是千心狐，爱上陆正之后，一颗心都为陆正而动，否则的话是绝对不可能感应到陆正的存在的。

    渺渺当然不知道陆正是在情心劫之中丧失了自我，湮灭了肉身，但是她却对陆正的现在的情形感应的无比的真切，只是她并不知道陆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本来以陆正这样的状况，是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的，除非是他自己突破七情心，涌现自我，否则他人所感只是七情，不会感应到陆正，这是白衣人对赤灵所说的。

    但是白衣人没有想到的是还有渺渺！渺渺是不同的，她是千心狐，而且是一只爱上陆正的千心狐，她因为陆正才有了属于自己的面容，可以说，有了心儿的面容的渺渺，是因为陆正才出现，才存在的。因此渺渺所感应到的陆正的七情之后，自然就能知道那是陆正。这不是她知道了陆正，而是陆正的七情让她知道她是自己。所以陷入七情无人可知的陆正，恰恰却有一只千心狐能知。所知之法也不是去知道陆正，也不是让陆正知道她，而是在感应之中相生。

    因为有陆正，才有了渺渺的面容。因为有了渺渺，所以才能知道天地之间还有一个陆正。此时，整个天地之间，只有渺渺能够找到陆正，这是白衣人也始料所不及的！

    当然渺渺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清晰的感应到了陆正的处境。因为她发觉到，自己所感应到的陆正，只有她在心动情生的时候，陆正也会相应的发生同样回应。

    渺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如自言自语道：“陆止一，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你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了？告诉我，是不知这样？”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风忽然一动，一片嫩绿的树叶为风吹落，落在了渺渺的肩头。

    渺渺一呆，拿起这片嫩绿的叶子，她的心一紧，现在不是秋天，如此嫩叶怎么会无端掉落？难道这是他在回答自己吗？

    渺渺注视着这片绿叶，心入痴幻，这是陆正在回答她，她自己猜测的一切都对了，他出事了，变成了这样，可以给予她法力，却无法出现在她的面前。刹那间明白了这些，渺渺心中顿生一股极痛的哀凄，眼中瞬间涌出了眼泪。

    眼泪在无声之中越流越多，完全无法止住，渺渺渐渐开始啜泣，然后从啜泣开始出现哭声，哭声渐大，不再有任何的压抑，顿时渺渺紧紧地握住了那片叶子，伏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