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十六章 诸物不及

    以神通之强悍而论，只怕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不是开阳的对手，这一点沙七飞虽然不能真正了解开阳的实力，但是刚才开阳独自抵挡住了知缘居士和忘我老人的夹击，震惊整个率意山的修行人，便已足以说服一切了！沙七飞也只需要了解到这一点就可以了，而至于开阳刚才显露原身，那一头奇异之兽，不少修行人也认出了这是一头天地之间极为罕见的圣兽麒麟，只是在场无一人曾经亲眼见过这等圣兽，所以还有些不敢确定罢了！

    当然无论开阳的原身究竟为何种异兽，又何为圣兽麒麟，也不管他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这一些都不是重点。沙七飞所关心的是，刚才开阳所言的只是来观摩天意花现世，并无染指之心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实的。

    如此天地化生的异宝在前，就算他是一头圣兽，也未必不会不动心吧！以沙七飞的习惯，对于除朋友之外的人嘴里说出的话，他只会当做是放屁的，绝不可能轻易的去相信。他只是认为，人皆有所求，不同的境界的修行人只是所求不同罢了，就算退一万步说，开阳他自己无所求，但是他身边的妖物呢，也同样是无所求吗？

    沙七飞思索着眼前的局面，不禁有些犯愁，倘若开阳等妖物出手，事情就不好办了。以这四个妖物的实力而言，剩下的三朵天欲花的争夺，完全就要看渊无咎到底会不会出手了。如果渊无咎选择退让，那剩下的三朵天欲花就肯定没自己什么事了。如果渊无咎出手。那自己应该还有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也是十分渺茫的！

    修为的差距实在是太巨大了，这差距大到了就算是让他能够提前知道这次有七朵天欲花降世以及各自降世的准确方位，占尽先机，也没有任何的作用。看得到却做不到，不仅到头终究是一场空，反而徒然扰乱内心，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啊！这么想来，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知道，反倒是能够少一些烦恼才对。

    无力感一阵阵袭来。沙七飞嘴里一阵苦涩。心中竟生出了退缩之意。八风入地，风之所及之处，一切细微都逃不过老疯子的耳目，沙七飞稍有变化。不远处的老疯子随风感应到他的神气波动减弱。回头看见沙七飞脸上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心中当即暗骂一句，“没出息的小子”。正要上前呵斥讥讽一番，却见那边伏波真人已经先走过去了，想了想便停住了脚步！

    伏波真人走到了沙七飞面前，径直而言道：“你觉得抢不到了？”他是看见了沙七飞神情迷茫，这才走过来的。

    沙七飞想说几句豪言，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心气也提不起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的脑中一直旋转着这七朵天欲花降世的方位，盘算着如何取得的计划，但是到最后始终是没有想到一条可以付诸实施的，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将心中无奈显露无疑。

    伏波真人道：“叹气有什么用？”

    沙七飞苦笑道：“我也知道没什么用，但是现在不叹气还能做什么？实力摆在那儿，差距太大了。这天地之间，有太多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伏波真人脸上露出讶异之色，问道：“你不是说，你能感觉到天意，一定能够得到天意花的吗？但这天意花不是你想的事情，而是天想的事情，你怎么会担心这个！”

    老疯子在那边听见伏波真人的话，却是暗暗赞许。但沙七飞见伏波真人说的一本正经，却只是干笑两声，竟是无言以对。

    伏波真人又道：“如果你自己都已经不相信你自己了，那就索性不相信到底，去相信天意的安排吧。是你的终于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都不会是你的！”

    这本是几句极为寻常的话，此时沙七飞听了，更是感到乏味！但也不好拂了伏波真人的面子，只好笑笑，点了点头，伸手拿出一根青草，放进嘴里咀嚼。

    青草之味入口，是熟悉的苦涩，此时的沙七飞却已经有些感觉不到了。一路行来，千难万险，哪一次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去扭转自己的境遇，但是这一次，不管自己再如何的努力，也终究不行了，眼前的事情，超出了他所能做到的太多太多。

    所以他这会儿心里只想骂天骂地骂人骂妖，逮谁骂谁，骂尽一切！但毕竟自从认识到现在，伏波真人对他的帮助甚多，这位真人虽然有些憨厚耿直，但是做朋友倒的确是很不错的。沙七飞阅人无数，早认定这伏波真人是值得结交之人！

    伏波真人也明白沙七飞的心境，见他仍旧不能振作，又道：“听我一句劝，你还是不要相信你自己了！”

    沙七飞听见他的话说的奇怪，愕然反驳道：“我什么时候相信自己了，我现在就是不相信自己能够得到天意花啊！”

    伏波真人摇摇头，道：“不，你在相信自己。你心里想得到天意花，这是你相信自己；你看见自己的修为比别人弱这也是你相信自己，所有的事情，你都是从以你自己我本位出去思索想象，这还不是只相信你自己吗？”

    沙七飞听出些道理来，好奇地看了伏波真人一眼，好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一眼，道：“那以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伏波真人声音从容而坚定，只听他道：“既然你自己已经不管用了，那就把自己交给天意吧。”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沙七飞心中一震，顿时心中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被敲的粉碎，让他的心一时透亮起来，尤其是他所修霹雳剑诀，心念化为剑形。此刻他的心正是犹如一柄宝剑一般。熠熠生辉！

    突然，异变陡身，沙七飞不知何故浑身一震，随后灿然一笑，转身再审视眼前的率意山和众多争抢天意花的修行人、妖物、邪修，忽然觉得遥远。接着，他又轻松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这一切都从他心里扫了出去，顿时心中干干净净的。别无余物。

    静谧至极。无知无觉，一片空灵之中，心光亦无，但却不是黑暗。亦不是无有。这是虚灵之境！沙七飞虽然仍旧立身在原地。但是此时身形竟然开始变得忽隐忽现，好像在此处，但是却又似乎不在此处。发生了一种玄妙得不可言说的变化！

    不远处的老疯子是第一个察觉到这种变化的，因为在他的八风所感之中沙七飞忽然消失了。惊讶之下，老疯子立即回转身来，却见沙七飞仍旧站在原地，伏波真人似乎被一股莫名之力弹开，退在一边，而他自己的神念却已是不可触及沙七飞！

    神念不可及！这是……诸物不及的境界？

    老疯子脸上第一次露出的极为不可置信的表情，沙七飞身上发生了某种连他也不能明了的变化，竟然出现了近似诸物不及的修为境界。而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种变化应该并不是来自沙七飞自己，而是来自众人所立身的天地！

    ……

    就在沙七飞入于玄妙之变的时候，太阳也逐渐开始落山。今天的太阳很奇怪，落到天际，挂在山头很久，始终不肯下去。整个太阳是又大又圆，比任何的时候都要显得红而烈，将天际的流云染得通红一片，犹如鲜血一般！

    只要太阳一落山，便会迎来天意花降世前的最后一晚，等到明天一早，这一轮西落的太阳再从东方升起，露出第一道霞光，那天意花就要出现在天地之间了。这如何不让所有在场的修行人、邪修和妖物感到紧张而激动呢！

    偏偏就是在这种兴奋的时刻，整个率意山上下都是一片沉凝无比的气氛，率意山上空的高人们原本就不说话，这一会儿就是连地上的修行人们也沉默下来了。流风也似乎变得粘稠的化不开，所有人都似乎听见了其余人的心跳。这种压抑的气氛，让很多人感到几乎透不过气来。

    是啊，天意花降世的一刻，不正是一切矛盾的爆发之时吗，如今的局面正是面临一切爆发前所形成的独特的宁静。这一刻，只怕所有人都不再关注其他人，而都是回光反视自己，而从自己心中看见的又根本没有自己，所见的恰恰都是在场的其他人！

    但其实一切又不是表面上所见的那么简单，看上去整个率意山上下都没有声音，但实际上事实正好相反。一直很吵闹的率意山四周的修行人的确是已经将话都说完了，但是在率意山上空的那些修行人，此刻才开始真正的开口，但是他们并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一切的交谈都是发生在神念之中！

    率意山西方虚空之上，赤灵站在开阳等三兄弟的身后，神识之中却在跟玉佩之中的白衣人说话：“前辈，您发现陆老弟了吗？为什么我连他一点儿气息都感应不到？您不是说他一定会在的吗？”

    神识之中传来玉佩中的白衣人的声音道：“不必担心，他是应命之人。这等天地之变，就算他不想来，天地大运也会将带到这里。别说他还没有突破知命境，就算他到了知天境，也会发现他根本违逆不了天意！”

    赤灵道：“前辈，已经三年了，你怎么还能确定陆老弟没有突破到知命境！”

    白衣人道：“这你就不必多打听了，先顾好眼前吧，眼下之局倒是有些意思，这些修行人和妖物、邪修，彼此纠葛，错综复杂，偏偏没有一个是正主！”

    赤灵有些听不懂白衣人的话，但他还是问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问题，他道：“前辈，如果道门修行人和邪修妖物混战起来，届时我们该怎么办？”

    “混战？”白衣人道，“你在想些什么呢？怎么会以为他们会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