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八十六章 我是谁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感无应，无触无受，如在一个深沉的梦境，没有尽头。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陆正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也不知是他出现在了这片黑暗之中，还是他自己一无所感，如在黑暗。但不管怎么样，没多久陆正就发现自己感应不到自己的肉身。这才发觉自己元神失照，神念无感，只留下最初的一点自我意识的萌芽飘浮在这无边黑暗之中不知所向，如寒夜之中飘摇灯火，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自己不是应该在雷泽之中的率意山吗？陆正的意识之中产生了困惑，随即开始回忆过去发生的一切。他记得一开始自己还是那个失去了一段记忆的陆止一，为了帮助沙七飞夺取天意花才进入雷泽，不料后来却被卷入了万雷之中竟遇见了心儿，恢复了记忆才想起自己是陆正。但紧接着又在一股莫名地力量吸引之下去炼化了天命花……再后来率意山不知怎么变成了道海三山，荒未央让自己以天地之力帮他一起去对付妖物黑甲，但是万万没想到黑甲却变成了九哥……一切记忆到此为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九哥怎么样了，怎么全都不记得了呢？

    陆正发现自己清楚的记得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自己身为陆止一之身时的点点滴滴，也包括自己在天命花之中时候感应到的一切。但是当时黑甲的面甲裂开两半向两侧飞出，自己看见了九哥的面容，听到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之后，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了。

    现在的情况算是怎么回事？自己虽然意识清醒，记得所有的事情。但是却无元神之照、肉身之应，施展不出任何的神通法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呢？难道说……陆正想起一种可能。差点没把自己吓了一跳。元神无应、肉身已失，只有一点残念。不会是意味着自己已经死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又会是谁杀了自己呢？

    “陆正，陆正，我给你弄吃的来啦，你快醒醒，有鸡腿啊！”几声呼唤似从天外响起。

    这，这是唐小九的声音，九哥！陆正又惊又喜。九哥没被荒未央杀死，这可是太好了。与此同时，就在听见这声音的刹那，飘浮意识毫无征兆地向下坠落，紧接着是无边沉重之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仿佛有数不清的手都撕扯着自己。陆正不及慌张，便觉自己猛地失重一沉，摔了下来，却是肉身再得，种种肉身之感回归己身。

    一阵凉意渗入额头。有一只冰冷的手落在自己的额头之上来回摸了几下。然后是唐小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听他自言自语道：“都已经是四天四夜了，怎么还没退烧。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唐小九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陆正忽有熟悉之感，眼皮不知怎么就便轻松了。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正看见唐小九皱着眉头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刚想要叫他一声，忽然看见四周，自己所在之地竟不是别处，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城隍庙中。

    自己怎么又回到城隍庙里了？九哥怎么也回来了？那一场大战到最后是怎么样了？陆正心中正感到十分奇怪，再仔细一看唐小九。发现他身形变得矮小了，一脸的稚气。竟不过是只有岁的样子。陆正吃了一惊，连忙看了看自己。这一念着急。没发觉自己身体竟然是能动了，他躺在地上微微一低头，看见自己手脚皆短小，穿着的也是自己七八岁时候在城隍庙穿的破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陆正顿时一阵恍惚，一下子想起，这不正是自己七八岁时候发生的事嘛！记得那一年自己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还是受了风寒，上吐下泻好几天，发起了高烧，躺在城隍庙里昏迷了好几天。后来据九哥告诉自己，他是足足躺了四天四夜，一直发烧说胡话，吓得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两人都是乞丐，当然没有钱去看病，大夫也不肯来城隍庙给他看病，眼看自己快要死了，当时九哥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所以到最后是先去偷了一把菜刀，然后半夜摸进了那大夫的家，拿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着他来城隍庙给自己看病开药。没想到那大夫怎么求都不来，心肠是凉薄了一些，但也是因为才让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看现在的情形，九哥好像是正准备去偷菜刀请大夫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怎么会回到七八岁的时候呢？莫非是梦？那到底是现在是梦，还是说之后发生的一切事都是做梦？陆正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之时，一直无感的元神突然一动，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顿时泛起了一阵涟漪，随即通通消失不见。他的最后一眼刚好看见唐小九一拍大腿，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闪身就往城隍庙外冲了出去。陆正知道，九哥这是去偷菜刀为自己请大夫去了。

    这一切果然是梦！元神既动，陆正神念随之展开，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乃是自己意识迷离之际，回忆起过去的事情而成就的一个真实的梦境。当然了，与其说梦，不如说是记忆，因为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只不过是再度出现在了元神映照之中罢了。就在元神感清晰的一刹那，陆正甚至差点以为自己后来的一切经历，不过七八岁的自己大病中的这一场梦罢了。

    形神再度相合，诸感逐渐恢复，但仍是没想起究竟在三山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有无边剧痛源源不断地从肉身之中通过神念感知化显到了元神之中。疼痛之剧烈差点没让陆正直接就再度昏迷过去，好像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一点点的敲碎了一样，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痛，让他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你终于醒了！”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响起，“有知觉了？那你一定感到很痛吧？忍着点吧，能够活下来，已经是老天特别眷顾你了！”

    “有人？”陆正一下子睁开眼睛，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状况，冷气嗖嗖，一股阴暗潮湿之气夹杂着禽兽的腥臊味道卷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之中，从气味来分辨应该不是什么凶狠的野兽洞。看样子是那个说话的人把自己带到这里的，陆正循着说话的声音转过头望去，是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站在洞口。虽然逆着光，但他对这个身影是那样的熟悉，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赤灵大哥，怎么是你？我，我这是没看错吧……”

    陆正勉力的说出这句话后，想问问自己这是在哪儿，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不料剧痛袭入元神，忍不住又呻吟了起来。苏醒过来的刹那，他就已经用神念查探过自己的身体了，自己的形神并无任何直接的伤害，但元神之中却残留着种种法力攻击的痕迹。正是这无数的痕迹的扰动，好像是无数的鞭子在狠狠地抽打他、又好像是无尽的烈焰在炙烤，让他几乎痛不欲生。奇怪的是，这些法力的痕迹是从哪儿来的呢？难道同时有那么多人地自己出手吗？而且他们之中每一个法力都不会弱，但如果是那样，自己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赤灵听见了陆正的醒过来的呻吟，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走过来关心，而是就这么站在洞口，道：“陆正，你错了，我不是赤灵！”

    陆正这才意识到这声音果然跟赤灵相差太远，听闻此言，他心中一急，当即不顾元神之中的无尽伤痛，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对着‘赤灵’喘着大气道：“你说你不是赤灵大哥，那你把赤灵大哥怎么了，你究竟是谁？”他知道修行界有一些邪术能够夺走他人肉身，以为赤灵也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那“赤灵”见状，一指自己的鼻子，缓缓地向陆正走了过来。道：“我是谁，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认不出吗？”

    陆正强忍剧痛，见靠近的果然是赤灵的面容，但同时他也从对方的眼神之中明白了，他的确不是赤灵大哥。对方居然说出这种话，那就是说自己与他是相识的，究竟会是什么人会对赤灵做出这等残忍之事呢？陆正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浑身冒黑气的身影，咬牙道：“你是忘我老人？”

    “赤灵”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笨蛋，如果我是他，你今天还有小命在吗？陆正啊陆正，我换了一个肉身，一个声音，你就一点儿也认不出了吗？”

    陆正还是茫然无头绪，道：“你是？”

    “赤灵”呵呵一笑，忽然改变了声音道：“你放心吧，我不过是借用他的形神跟你见面说话罢了，并未夺走他的肉身。不信，你自己可以跟他打个招呼？”

    这一下声音变化，陆正听得再真切没有了，忍不住浑身一震。这句话并不是从赤灵的嘴里说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直接以神识发送至他的神念之中，让他‘听见’的一个声音。而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在他神识之中响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是玉佩中白衣人的声音！

    陆正惊呼一声道：“师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