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七章 天地曾为我驱驰

    当涤玄天留下的心念在元神之中化开，荒未央详详细细解读完之后，才知道老头子将一切来不及告诉他的事情都包含在了这道心念之中。而当他知晓了这道心念之中包含的所有事情之后，一瞬间有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在这道心念之中，涤玄天主要跟他谈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对荒未央详细交代了他针对黑甲的一系列布局的前因后果以及当中涉局之人，主要包括了渊无咎、齐无用、大夏龙图等道门人物，甚至还有丹穴山妖物。第二件事则是对荒未央透露了一个历代道门忘情天一直代代相传不绝的秘密。而正是这个历代忘情天守护的秘密，与涤玄天设局针对黑甲可以说有着最为直接的关联！

    荒未央到此时才知道，原来涤玄天其实早就开始布局了，远远早于当初黑甲来到玄都山之前。因为在此之前他早已知道天地之间有黑甲的存在，并一直在等待黑甲出现在他的面前，好让他能够有办法将他斩杀。但他知道，要杀掉黑甲并不是神通法力强弱的问题，而是需要一种特殊的天地机缘，这才有了他的一场布局。

    涤玄天开始谋划布局斩杀黑甲是从在黑甲第一次找上渊无咎之后，也可以说就是黑甲开始接触到了道门。涤玄天乃是道门之主，黑甲接触到道门，等于就是出现在了涤玄天的视野之中，所以涤玄天的布局就是从此开始。涤玄天为什么能够知道黑甲去找上了渊无咎，那是因为齐无用。一直以来，齐无用都是他安排在天宗里的眼线。

    为什么齐无用早早地会被涤玄天安插入天宗，难道他能够提前那么多年就知道渊无咎要跟黑甲勾结吗？要知道那时候黑甲只怕还没出现在天地啊！

    涤玄天当然不是为了黑甲才安排齐无用在天宗的，事实上来说，那可以算是一个巧合。当初齐无用受伤之后前往道海三山由涤玄天救治。等到治好之后才发现齐无用形神受损，已经难以再修行御天诀。于是涤玄天便传授了他推命术，并让他在暗中盯着渊无咎。从此之后齐无用索性佯装成了一个废人，却在私下里每隔一段时间向涤玄天告知渊无咎的一切举动。

    涤玄天让齐无用盯着渊无咎并不是预见到他会在未来勾结妖物。而是因为两个原因。其一是他精通推命之术，看得出渊无咎命数起伏不动，暗藏难以看清的变化。其二是他又深知渊无咎外示谦和之性中暗藏偏执锋芒，以及当初大夏龙图之所以离开的天宗的前因后果。因此一开始涤玄天让齐无用注意渊无咎的一举一动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天宗传承考量。

    涤玄天身为道门忘情天，统领道门十一宗，但历来忘情天所关注的乃是天地二宗的传承，至于阴阳八派。倒还不会让他如此挂心，那是天地二宗要操心的事情。天宗宗主心思晦暗不明，自然有可能影响到道门传承，所以涤玄天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那么后来齐无用发现黑甲和渊无咎密谋，倒是可以说是一种巧合，也可以说是一种介于有心和无心之间的结果。

    渊无咎和黑甲见面，不料一切都落入齐无用眼中。黑甲找上渊无咎目的很简单，经过天意花降世一会，从黑甲和渊无咎的口中自行说出，如今已经是整个修行界都知道了。黑甲为了炼化那一团混沌祖气。需要借助道门的太极阵同时又不能为太极阵所伤，让持有天镜的渊无咎在太极阵中为他开辟一处喘息之地。相应地，为了回报渊无咎。黑甲则保证为他除去涤玄天和荒未央，使得他有机会能够借势登上忘情天之位，得窥道门第一法诀——太上玄妙经。

    以渊无咎的身份和修为，究竟是如何被黑甲知道他暗藏的心事的呢？这一点恐怕只有黑甲才知道了，就算是一直在一旁观察渊无咎的齐无用在此之前也不清楚渊无咎居然一直有觊觎太上玄妙经的想法，从中也可见黑甲的可怕之处。那么渊无咎是怎么相信黑甲能够除去涤玄天和荒未央的呢？黑甲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直接，他向渊无咎展示了手中的黑刀之威，渊无咎最终答应了黑甲。

    当齐无用向涤玄天告知了一切之后，也曾为渊无咎向涤玄天求情。希望涤玄天能够放渊无咎一条生路，哪怕是逐出天宗也好。但没想到涤玄天却并不打算揭破渊无咎。并让齐无用也不必理会，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此后不管渊无咎做出什么，他都只需看着，什么也不必去做。

    对这样的要求，齐无用感到很是困惑，不明白涤玄天的用意所在。于是他向涤玄天坦言自己和渊无咎乃是师兄弟，不管怎么样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走上背叛道门之路，最后不容于道门而被制裁，自己却始终不加劝阻，这不仅让他心中不安，也对不起渊无咎，更对不起他和渊无咎共同的师尊。

    没想到涤玄天听了这话，却是叹息一声，无言无语向齐无用行了一礼，慌得齐无用急忙避在一边。但涤玄天仍是行完这一礼才起身，开口就承认自己让齐无用这样做是强人所难，并向齐无用认错。但始终不开口解释他为什么让齐无用那样做，只是向他保证，将来不管渊无咎做出什么样的事，他一定会放渊无咎一条生路。齐无用看着涤玄天，久久不能言语，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对于这一点，涤玄天在心念之中向荒未央解释，渊无咎心魔早成，一点心念源于对其师兄大夏龙图的争胜之心，他过去早已在暗中点化过几次，但渊无咎置若罔闻始终不能领悟。当他见到大夏龙图出走道门转入佛门，久久不能突破修为的他自然触发了想要一观太上玄妙经的念头。其实涤玄天并非不能给他看太上玄妙经，而是渊无咎在这种心魔之中，别说看不懂太上玄妙经，就算勉强看了对他有害而无益。

    同时涤玄天也解释到，除这一点心魔执念之外。渊无咎其人并没有其他的过错，而且他对天宗也好，对道门也好。只有爱护之心，并无残害之念。所以哪怕是他执掌道门成为忘情天。也不会和妖物联合起来对付修行人，所作所为也必然不会偏离其位。

    基于以上种种，涤玄天又以一身神通法力、耗尽心血推演天机，又以推命之术推算可能涉局之人的命数，最终决定顺承黑甲所行，借势演变，推而助之，引导黑甲的运势。暗以人力之助妙合天数之变，以玄都山之变为，促成三年之后一线斩杀黑甲的机缘的出现。为了暗合天数，涤玄天这才将原本的道门演法证道大会提前了。

    而为了此局能成，除了涤玄天本人需要做一件事之外，他还需要的是三个命数的协助。涤玄天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借黑甲一刀之威，让自己进入不生不死之境，参悟更高境界的神通法术，以求能够获得杀死黑甲的神通手段。

    所谓三个命数。自然就是三个人，一个是变化之数、一个不变之数、以及一个介于变和不变的命数。其中这个变化之数是用来引导黑甲入局，以及推动此局变化生成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当然是渊无咎。正因为有他和黑甲的接触，才有黑甲入局的可能。而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涤玄天果然没有看错。渊无咎执掌道门成为代辅天，发出灭妖令，联合佛门号召修行人对抗妖物，推动修行界修行人和妖物的气数之变，使得天数有感，才造成天意花降世之机。他并未出卖道门，也没有背叛修行人。

    所谓的不变之数。则是能够保证涤玄天这一局能成的关键之人。这个不变之数需要从一开始就进入局中，一直贯穿整个设局而不死。并在最后关头还要出现。因此这个人的命数需要经得起所有变化的考验而不至于在生灭变化之中陨落。本来要找这样一个人是十分困难的，但是在涤玄天那儿却是再简单不过了。甚至比确定渊无咎这个变化之数还要来毫不犹豫，这个不变之数就是陆正。

    至于其中的原因，荒未央却是在得知了历代忘情天所守护的秘密才完全明白过来，更知道了老头子当初为什么派自己去天宗接近陆正，也明白了陆正为什么是应劫之人，会成为天命之主。

    涤玄天需要陆正做的事什么呢？其实只是将银丝拂尘带走而已，因为银丝拂尘之中便藏有他的一道灵引，这样做的目的是为确保他能够在最后关头从不生不死境之中及时出来。而以当时的情形，如果这银丝拂尘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会有种种无限可能的变数发生，绝不可能如陆正一般那么确定，这是由陆正本身的命数决定的。

    至于那介于变和不变之数的人选，涤玄天一开始考虑的是齐无用，但是到最后他却选择了一个更为合适的人，那就是渊无咎的师兄——大夏龙图。不管从命数、修为乃至和其他涉局之人的关联而言，大夏龙图都是上佳之选。因为这第三个命数需要在整个局中起到穿针引线之用，不仅要知晓掌握整个设局，影响所有局中之人，还要能够贯穿局内局外，引动所有可能影响到的修行界势力。

    大夏龙图曾是渊无咎的师兄，在道门之中有不少好朋友，又曾在佛门修行，有不小的影响力，但又不属于佛门和道门之中任何一方。此外他出入人间和修行界，在散修之中威望很高，更有甚者，涤玄天还知道，他其实与丹穴山的麒麟妖物开阳十分交好好。这么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与哪一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却又哪一方都不属于，正是一个身在其中又在局外之人。

    何况大夏龙图本身修为极高，早已是脱天境的高手，心思缜密、智计过人，善忍而多谋。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十分关心渊无咎，所以当涤玄天找上他之后，一开始大夏龙图百般推脱而涤玄天只说了一句，倘若他不理会，那么渊无咎的生死只怕他就顾不得了，大夏龙图便立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荒未央回想整个过程之中，大夏龙图的确每每在关键时候全力出手，但是在其余的时候，始终都是及时抽身，悄然旁观，顺势而为，避开漩涡的中心，而将一切都交给自己去承担和处理。想到这一点，荒未央心中腹诽了大夏龙图一句，真是狡猾得老狐狸。随即想起叶小秋正是狐妖，便只好撇了撇嘴，当作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