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 第四十二章 妖厉

    荒未央此言一出，众僧终于哗然一片。莲华尊圆寂之事是从率意山三十二相口中传出的。对于他的话，佛门上下自然没有人会怀疑。而且除此之外，对于莲华尊的圆寂，佛门还有另外的方法可以证实。

    在这佛山之顶上，就在众人身后的四层一体方尖莲顶的黑金塔前，供奉着一盏莲花灯。这盏灯十分古老，据说佛山在时便已经出现，传闻乃是佛门第一代世间尊所设立的。此莲花灯十分特异，莲茎高举一朵莲花盛开，莲心安置一盏，盏内有灯芯一条，却没有油。这盏灯除了用任何油脂之外，灯芯也是万年不坏的。因为点亮这盏灯，所需要的不是灯油，其所燃烧的也不是灯芯，而是每一代世间尊的大愿。

    若在平时，此灯是昼夜不息、长明佛山的。但此时这盏莲花灯是灭的，那是因为莲华尊已经圆寂，而新一代的世间尊尚未举行登位大典，没有得到十山众僧的礼敬，无人用大愿之力重燃此灯。莲华尊圆寂，三十二相未归，此灯当然是灭的。佛门世间尊登位大典之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要让新继位的世间尊以愿力燃灯，直到新旧世间尊换代，或者在位的世间尊因故圆寂，此v灯才会寂灭。

    数日之前，火首龙将莲华尊圆寂的消息传到佛山，佛门中人为了印证此事真假，首先便是上到佛山之顶来察看莲花灯。当时来看灯的就是金刚尊者，一看之下，莲花灯果然已经熄灭，证明此事属实，随后报知佛山之上的其他长老。与此灯相同却不受世间尊换代而影响的还有一盏灯，那就是佛门佛山刑塔的长明灯。当初舍利刑塔的昙华尊也是一大愿之力燃灯。正是借鉴了这盏莲花灯。

    但是佛门中人虽然从莲花灯可知莲华尊确实已经圆寂无误，但是莲华尊究竟是如何圆寂的，他们也只是从令飞云报知火首龙的话中，以及修行界从率意山散乱出来的消息得知，莲华尊应该是因为黑甲的黑刀而圆寂。一代世间尊，已有脱天修为。要能逼得他圆寂，自然也只有那口黑刀了。众僧心中恻然，也料想事情只怕就是如此，但对于莲华尊究竟是在哪儿圆寂，为什么会遇见黑甲，这一切的种种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事对佛门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一来要收拾莲华尊的圆寂之后的肉身或者舍利，将之好好收纳进入无缝玉塔。供奉在佛山之上。二来莲华尊身上穿着的佛血袈裟，可是一件佛门至宝，乃是世间尊的传承和象征，这是必须要找回来的。只是莲华尊既然死在了黑甲手上，那讨要袈裟必须是到断慈山去，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得从长计议不说，也总得让继位的新一代世间尊来安排才对。无奈三十二相一直没有出现。莲花灯灭，佛山无主。且又听闻三十二相神通尽废，金刚神这才召唤十山三僧，再立世间尊，然后才好进行各事。

    所以可想而知，此时从荒未央口中忽然说出什么金刚神从莲华尊身上取下了佛血袈裟，那岂不是说。未央天是指金刚神和黑甲是一伙儿的。在黑甲杀死了莲华尊之后，佛血袈裟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灵王和尚当先大声道：“未央天，您是说莲华尊圆寂是跟金刚尊者有关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道尊究竟知道些什么，还请不吝告知佛门！佛门上下，自当感激不尽！”

    荒未央道：“好说好说。荒未央只是说出一些所见的事实罢了，没什么好谢的。再说了，妖物进攻道门各宗，是仰赖佛门各山出手相护，荒未央还没来得及向诸位道谢呢！刚才金刚尊者自己也说了，他是得到了混沌祖气之后，才拥有如今的脱天境界的神通法术。……呵呵，且问尊者，您的混沌祖气是从何而来呢？”

    嗔心和尚本来还想为金刚神分辨，就算尊者得到了佛血袈裟，但黑甲才有能力杀死莲华尊，想尽量将金刚神撇清。但见得此情形，他喉咙一动，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跟随金刚神，本也就是为了得到混沌祖气，现在情形不利，当然会先选择保身为先。幸好自己目前还没有太多真正的恶迹，尚有转圜的余地，实在不行，可以将一切推在金刚神身上。

    嗔心和尚暗自计较，那边金刚尊者却坦然道：“佛门弟子为众生灵而修行，开启指示众生修证破迷之途，接受众生供养有什么好奇怪的！”

    话音未落，便响起灵王和尚大喝：“接受妖物的混沌祖气，也算是受供养吗？”

    金刚神淡然一笑，似不屑置辩。灵王和尚还欲喝问，却听荒未央咳嗽一声，道：“灵王大和尚，先让荒未央向尊者问几句话吧！”灵王和尚何等慧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金刚神已经愿心入魔，对他喝问除了徒增其魔念，无济于事，当即按捺七情，退而不言。

    荒未央谢了灵王和尚一声，正要说话。金刚神却先开口问道：“你居然知道是老僧拿走了佛血袈裟，难道当日冰雪原之上，你也在场吗？老僧竟没有发觉！”

    众僧听在耳中，便知道了莲华尊寂灭之处，是在冰雪原上。只是这冰雪原上冰天雪地，地域甚广，且寒气茫茫，危险莫测，要找到莲华尊的圆寂之处，也是十分困难。

    荒未央摇头道：“尊者这是供认不韪了吗？呵呵，不过可惜，当时荒未央并不在场！否则，合我与莲华尊之修为，就算不敌黑刀，但拼尽全力逃出性命，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你说的不错。不过那可就奇了，你是怎么找去冰雪原的。”金刚神点点头，似是深以为然。

    荒未央叹了口气道：“尊者深谙佛法，当知有佛门之中有一门神叫做大自在感应密咒啊！我和小和尚就是凭借此神咒，才找到冰雪原上去的。”

    荒未央说出这一门神咒，众僧都是恍然，荒未央和三十二相必是通过这门神咒。所以看见了莲华尊入灭前因后果。陆正也曾在白衣人师父所给他的佛门法术之中大致了解过这门神咒，也清楚地知道这门神咒的奥妙。此时他虽然已经知道白衣人就是自己前生的残念，但在心里仍旧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师父，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杂念。

    只听荒未央继续道：“你们担心诱杀莲华尊之事出了变数，所以在选择动手地点之上下足了心思。冰雪原上万年玄冰，隔绝一切生息。就算是莲华尊发觉不对想逃走，也得费一番功夫，足够你们出手拦截。再加上那里又有万年冰寒之气盘踞，等闲之人绝不敢轻易进入，实在是杀人藏尸之地的不二之选。当然了，无端将人邀至冰雪原，实在太过离奇，莲华尊又不是傻子，自然会起疑心。但由你这个金刚尊者将他引去。可就方便的多了，莲华尊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堂堂的佛山尊者，居然会出卖他。又或者……”

    荒未央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下来。众人不解，都向他望去。荒未央缓缓吐气，同时幽幽道：“又或者。其实莲华尊早已识破一切，是他故意入局。前往冰雪原。他的用心，也许是想劝某个迷途入魔的和尚回头，所以是明知道是陷阱，也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这应该就是佛门的那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呵呵。莲华尊也不怎么聪明嘛！”

    荒未央说出这第二种可能，应该是出自他的猜想，但是等他说完之后，众僧都忍不住齐声唱念佛号。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相比第一种。只怕这第二种才更有可能接近真相。众僧想起已逝去的莲华尊，有不少人都忍不住落下了清泪！陆正也是为莲华尊这般胸怀而深受震动，一时间，也似是联想到了什么，眼中显出了思索之色。

    金刚神听得荒未央这话，竟也叹息一声，但是口中却道：“莲尊圆寂，自是可悯。但是他这一去，却能成全老僧大愿。如今老僧已从袈裟之中炼出佛血，经佛血消融，才得以顺利炼化混沌祖气，眼看大愿即将实现，从此利益无量无数众生，莲华尊也算是死得其所啊！”

    众人听得他如此荒谬之言，都是气愤填膺，偏偏对方是个入魔之人，身心只是一团浑然成块的执念，根本难与辩论是非，怒而难言。简直就跟一个疯子傻子，也差不多了多少。此刻若不是陆正这个天地之主在，以一身天地之力默默感染于他，还不知他的魔念爆发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时，陆正忽然道：“金刚尊者，你既要佛血融化混沌祖气，为什么不直接向莲华尊求取，却偏偏要走这么一条弯路，联合妖物，杀害于他呢？莲华尊是脱天的修为，此举岂不是太冒风险？”

    金刚神道：“老僧倒是觉得，直接杀人取袈裟，才是直截了当啊！何况佛血袈裟是历代世间尊传承信物，就算是莲华尊，应该也没有这个胆子敢交给老僧去炼出佛血。若是老僧对他说出目的，只怕他就要以除魔的名义，对老僧大打出手了。殊不知，老僧这等大愿，岂是他能够了解的！”

    陆正听他似是而非的论调，正后悔自己开口。忽听荒未央摇着头大叫道：“不对不对，要杀掉莲华尊，可不是你的主意，那是断慈山的那位的主意才对！”

    金刚神不料荒未央居然知道这点，大为惊奇，脱口而出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荒未央道：“还是你先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吧？”

    金刚神正要回答，脸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道青气，游走其面，闪烁古怪。只见青气游走之际，金刚社微露躁意，喝道：“不行，应该是你先告诉老僧！”

    荒未央也脸色一变，随即露出明悟，道：“你既不告诉我，荒未央也就不勉强你，还是直接找事主来得方便。”说完，又对惊愕的众僧道：“诸位大师，贵客降临，你们可是该接客了！”(